Cllee_KalindaMadForMads

江湖危险快点跑

《最后一个夏天》 一发完 锤铁

总觉得夏天快要来了

把去年的唯一产出从SY上搬过来

看到自己几年前写的要把SY上的东西都搬到lof结果什么也没搞2333333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我爱锤铁 

锤铁使我快乐





题目:最后一个夏天

分级:PG

配对:Thor/Tony   锤铁

简介:17岁的最后一个夏天,他在自己家里迎来了某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不速之客。

注释:灵感来源《契克》。



  Thor出现在Tony家一楼客厅里的时候,Tony正在室外游泳池里享受下午的阳光。

  或许说不上享受,他更多是无所事事泡在自家泳池里,大脑放空,有细小的晒斑在他不经意间悄悄爬上他的鼻梁。

  Tony在某个回眸的瞬间恰好看见有人在他家客厅里。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阳光反射在玻璃上,刺得他眼睛发痛,那人的脸始终是一团模糊的黑。

  他从泳池爬出来,水不断从身体的高处滑落,跌碎在地面上。他脚下踩中一颗小石子,不过没空去管它。推开一楼的门,他问道:“你是谁?”

  他心里明白,没人会来他家。至少是这个时候,绝对没人会来他家。夏天刚开始没多久的日子,太阳还不算毒辣,也没人因为太热或太冷想去其他地方走动,有人突然出现在他家里这件事,显然不太合理。

  面前的人大概不过二十五岁,金色的头发,很高大。在他想看清更多细节的时候,他刚被太阳光狠狠刺伤过的眼睛开始给他好看,屋子里的一切在那道阳光后隐晦不明,他需要更多时间适应。

  “你有吃的吗。”对面的人问道,声音很低,里面却没有疑问,仿佛确定了他能给他点什么吃。

  “只有三明治了,”Tony揉着眼睛说道,水还在不断从他身上流下来,甚至在他脚下积出了一滩水洼,“现在只有三明治。”

  他向厨房走去,那个不速之客跟在他身后,在他打开冰箱时安静的等在一边。

  他给他切夹在三明治里面的熏肉时突然流出眼泪,或许是刚才的阳光依旧让他的眼睛隐隐作痛,他来不及管那些。母亲曾经站在厨房里给他做三明治的样子突然间鲜活起来。那是她还好着的时候,她还能给他做点什么。

  他把做好的三明治推给那人,盘子在料理台的大理石面上发出尖锐的响声。他这才有暇顾及自己已经流到腮边的生理性泪水。他伸手去擦,他手上还有面包屑,熏肉的味道,花生酱和一点果酱。

  “你哭了吗?”

  眼泪不断流出来,“没有,我只是难受,阳光太刺眼了。”他说着,一个黑影向他逼近。

  一只体温偏高的手落在他的脸上,有点泥土和机油的味道,他正拂去他不断掉落的泪水,上次有人这般抚摸着他脸颊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

  像小说中描述的有魔力的手那样,他的生理性眼泪很快止住了。那只手从他脸上移走,等他看清楚那只手的去向时,对方的三明治已经吃掉一半了。

  他这才看清那人的样子。


  Tony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现实意义上的拾荒者。和一个典型的拾荒者比起来,面前这个正在他家厨房大快朵颐的人显然更干净、整洁一些,也更有攻击力。作为一个拾荒者,他显然太年轻,太健壮。他显然有99种更应该去从事的工作,而不是好手好脚、无所事事、坐在一个陌生人家的厨房里,吃他儿子做的三明治。

  感受到了Tony的目光,并且解决了最后一口三明治的人转过头看他,他们并排站在料理台的一侧,那人把自己的手在旧牛仔裤上擦了擦,Tony注意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你是干嘛的。”Tony问道。

  “干坏事。”那人回答,“有时我也偷别人的车。”

  “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你一个人在泳池里一整天了,或许你愿意聊聊。”他顿了一下,“而且我确实也没吃饭。”

  “那你来得正好。”Tony说着,在橱柜里找到一袋微波爆米花,塞进微波炉里。“我们可以找点东西看,然后吃点爆米花什么的。”




  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电影里的人趁着夜色开着出租车游走在大街小巷。

  “你多大了?”那人问道。

  “17.”

  “你怎么没去学校。”

  “几个月前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学校?”

  “我受够了再去假扮正常。”Tony的脸转向对方,“我是同性恋,然后我把我妈送到疗养院去了。”

  “因为你是同性恋,所以你把你妈妈送进疗养院了?”

  “不。我要是被学校里的人知道是同性恋,他们会朝我丢东西,把我塞进柜子里。我妈,如果我不送她进疗养院,她就要用酒精把自己淹死了,或者我某天放学回家,发现她死于用药过量。我总得做点什么。”

  光斑透过树影和玻璃投射进室内。Tony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电视里传来枪击声,他觉得对方可能笑了。“所以你现在是你家里的恐怖分子了。”那人说道。

  “你呢?”Tony问道,他觉得很累,他已经很久没和谁说话了。家里谁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他想着,按照自己的意愿蜷缩在沙发上,他觉得他需要休息。

  对方接过他手里的爆米花碗,很长的沉默。只有爆米花的味道,这又让他想起了他母亲,在他还没开始喝的烂醉之前,在他父亲还愿意回家的时候,他们也有过好时光。

  直到他开始想要睡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开始做梦了,连这个人都是他在炎热的夏天幻想出的海市蜃楼,电视里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有人在哭,爆米花的香味也在远去,他听见他说,“……我做了坏事,然后我跑出来了……”

  在他睡着前,他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握住了他的脚踝。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不同以往的日子,他在下午的某个时间段睡着,醒来之后,周围已经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仿佛溺水了,于是学会在自己睡着之前先点一盏灯。

  这次不一样。

  有两盏灯是亮着的。他想从沙发上爬起来,也只勉强抬起头看了一下周围。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从身上滑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着白天游泳时穿的短裤。

  那人可能是听见了声音,他走到他身边,单腿跪在沙发边,半长的头发从肩头滑下来,“要吃点什么吗?”

  Tony从沙发上快速坐了起来,把身上的衣服递给对方。他抓了抓自己的短裤,“我去换件衣服。”

  他本以为是个梦,那他穿成什么样在家里也不算丢人。但这不是梦,穿一条短裤在家里走来走去就成了个问题。


  在结束了晚餐后,他给这个今天突然间出现在他人生轨迹中的陌生人找了些他父亲以前的旧衣服,希望那些宽松的夏天衣物能让他穿得上,并带着对方去楼上找间他能睡的房间。

  他们路过二楼的玻璃橱柜,那人盯着里面各种奖杯、被裱起来的奖状看了一阵子。那上面已经落了很多灰尘,好像很久没人碰过了。

  “你可以睡我父亲原来的房间。”

  “你家没有客房吗?我睡你父亲的房间没关系?”

  “我家没有客人。而且那间房反正不会有人再进去了。”他看着对方走进房间的背影,好似自语一般轻声,“反正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终归夜长梦多。这个陌生人的到来好像打乱了一切计划。可能原本也没什么计划,但他竟做起了梦,这是平常不会发生的。

  梦里的母亲端着酒杯,憔悴而狼狈,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鼻尖通红,看向他的样子像是在看别人,“做些什么,Tony。赢个奖,搞些发明,什么也好,你父亲就会回来了,我们会一起庆祝你又得了一个奖。你能的,是吧?”

  他只能放下书包,收拾母亲弄出的狼藉。他想扶她上楼休息,她伏在他的肩头,梦里的她真的太轻了,不像是真的,就那么一个不像是真的的人,她在他耳边轻轻呢喃,那话里的分量有一千斤重。“你和他长得真像。你是他的儿子,怎么会不像呢。”

  “你和他真像。”她说着,语气冰冷疏离,“所以你才把我送走了,是吗Tony?就像他一样。”

  他惊醒,花了好几分钟才弄清楚自己在哪儿。他太大意了,几乎是得意忘形。他忘记开灯就睡着了,只因为许久以来,屋子里终于有谁在了。

  他拉开台灯,想着自己是否应该多写几行代码来帮助自己入睡。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想起下午那人手的温度。

  他经过走廊,打开原本属于父亲房间的门,那人睡的很熟,他看着对方背对着自己的模样,最终爬上床,贴着对方的背,比他要高的体温让他放缓了呼吸。这次没用多久,他很快就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天明,他被那人从床上叫起来,告知楼下有人找他。

  他知道是谁来找他,只有那么一个人偶尔会来找他。在他不去学校的几个月里,她曾来见过他那么几次,上次她来找他是为了转告他她明年要转学去其他地方了。

  等他送走她之后,那人已经准备好了早午饭,他在吃三明治的时候想起今天需要打电话叫人来送日用品,他想问问这个大个子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刚才那个姑娘是谁,看起来人挺好的。”

  “我女朋友。”

  “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和我说过你是同性恋?”

  “我说过了,我受够了再去学校扮正常。我受够了。”他拍拍手,拍掉手上的面包渣。

  “你看起来挺聪明的,我昨天看到了你赢的那些奖杯。”

  “关于这点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蠢的要命,竟然以为能用那些东西帮我母亲赢回我父亲的心。刚开始他还会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后来就不灵了,你知道我得搞出多大动静才能让他往我这边看一眼吗。”他当说笑一样说着这些,“我现在看那些东西好像耻辱柱什么似的,我该打包给他们扔进焚化炉是吧?对了你一会儿想游泳吗?”


  他躺在水浮床上,戴着曾经属于他母亲的遮阳镜。阳光正在慢慢蒸干他皮肤上的水珠,这个夏天之后他可能会生很多晒斑。

  那人坐在泳池边,并不下水。Tony逆着光向他那边看,太阳镜被他推到他的头顶,那副眼镜是他父亲的。他的金发在太阳光下闪着光,前一天他就是这么来的,闪到他眼睛都痛。

  Tony从不去用他父亲留下的任何东西,他生怕被谁说和他父亲哪怕有一点相似,就算家里安全到没有任何人会来问他什么问题,更不会有认识他父亲的人专程来说他们有多相似。

  他们在这儿,穿戴着他父母的东西,在他父母的房子里,仿佛是他们另一种奇妙的延续。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憎恨彼此,也没人酗酒,逼自己的孩子挽回爱人的心,从这个角度看起来,他们显然幸运得多。Tony想着,突然笑出声来。他翻身从水浮床上沉进泳池里,即使在这样的阳光下,水依旧很凉,他在水中潜到泳池边才游出水面。他上半身趴在泳池边,缓缓吐了口气。

  “怎么?”

  “太阳让我头晕。”

  “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他把手伸出去,对方的体温比在水中浸泡过的他高了许多,他喜欢这个温度,就算上了岸也不想松手,就用对方的T恤去擦自己还在滴水的脸。那衣服原来是他父亲的,但现在已经是面前这个人的味道,和他父亲没有一点一样了。他把头埋进那人的胸口,那人也只是笑,低沉的声音像在高空飞过的客机,并用手里的毛巾包裹住他湿漉漉的身体。

  他不知道这样的好时光还有多久。

  好时光像夏天、一场美妙的电影、一杯咖啡、一根烟、一小杯烈酒。他们都会很快逝去,因为没有什么好东西会长久。就像他所遭遇的一切。



  时间在他惴惴不安的惶恐中度过。他觉得自己可能哪儿弄错了,他从一开始就该害怕这个突然闯入他家里的陌生人是逃兵、罪犯、杀人魔。有一车人在车里托着枪准备把他按到地上、头上套上黑袋子拖走。或者他是那个受害者,因为这个笑容完美的金发男人背后藏着闪亮雪白的刀刃,就等着他放松警惕的瞬间刺进他的咽喉。

  但这又不成立。说起来这里是他家,在那高大男人来了之后,他放松了一百次一千次,那人完全可以把他按进游泳池里淹死,随便在他母亲原来的药柜的找到一大堆抗抑郁药塞进他嘴里,制造他成了这个家族另一个疯子的完美假象。他知道自己不安,可他最终沮丧地发现,他不安的不是对方会杀掉自己的可能性,而是对方终究会离开自己的事实。

  夏天太长了,长到他有无数的时间胡思乱想。天气开始变得炎热,泡在泳池里也无济于事。前几日他们一起清洁了泳池,捞起水中的落叶和杂物,清理了泳池底,并给泳池灌了新水。那天很热,那人半途就脱掉了上衣,在某个对方背对自己的瞬间,Tony看着他宽阔的脊背,突然间勃起了。他羞愧难当,扔下刷子冲回房间,其间差点因为湿滑的地面而两次摔倒。最终还是那人一个人完成了泳池清理。



  Tony在梦中醒来。

  上个梦太光怪陆离。算不上噩梦,只是很累。他一直追在谁的后面,追到鞋子破掉,脚流血不止,喉咙也要被沉重嘶哑的呼吸阻塞,他还一直在追,直到他躺在床上的身体发出抗议,他才不情不愿从梦中醒来。

  他踢掉盖在身上的毯子,把台灯开到最亮,脱掉汗湿的T恤,准备找本书看看。他知道闯进那个男人的房间是个更好的选择,那次他就很快睡着了。但他不想去,那男人不是什么治疗失眠的神奇药物,尚且一切让人感觉舒适的东西都有成瘾的可能性,他不想对什么上瘾。他这辈子还没试过失去什么就活不下去,他不能也不想有这种感受。

  一本书刚翻了两页,或许是他在梦里太过努力,他嗓子的干渴让他无法忽视,他得下楼去冰箱取点喝的。

  下楼的时候他发现厨房的灯是亮的,他站在楼梯上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他穿着他父亲的衣服,却和他父亲没有一点相似。他发现那人在喝酒,就像他母亲。他母亲原本不是什么时候都喝酒,一开始她只有在想什么、想谁的时候才喝,直到后来才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喝醉了也只是说他父亲的事。就是那个时候,Tony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对任何事情、任何人上瘾,也不要去依赖任何一个人,因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为谁心力交瘁了。他母亲尝试过拥有的美好,所以对失去耿耿于怀,宁可丢下年幼的儿子泡在酒精里也要找回早已不存在的东西,可见美好的可怕。人多半是不愿承认自己失去了什么的。不像他,一开始拥有的就并不多,反而觉得孤身一人没什么大不了。

  看着那人的背影,他觉得他可能要准备离开了。这个认知让他差点在楼梯上崴了脚。他深吸了几口气,想起他们约好明天一起整理家里的花园。至少他今天不会走。

  他从那男人背后经过,给自己拿了一只杯子,给自己倒酒。他拉过凳子坐在那男人身边,把刚倒进杯子的酒一口喝干。

  “你还没到喝酒的年纪。”那男人说着,把他的杯子反扣在桌面。

  “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我能照顾我自己。”他咽下那口酒,“我不觉得喝酒有什么问题。”

  “你说能照顾自己,就是在自家门口的花坛里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

  “你看见了?”

  “我前一阵子路过你家门口,看见你在里面。说真的,刚开始我以为你要埋尸。然后我想,我为什么不去帮帮他呢。”

  “这就是你闯进我家里的原因?”

  “我也不算闯进来,你根本没锁门。”

  他看了看酒瓶,也看见对方在笑。他知道对方喝了不少,就把瓶子挪过来,给自己再倒一些。他在春天快结束的时候想起了家门口的那块地方,可能他出去的已经太晚了,那里早已长满了杂草。这可不像一个正常住宅的门口,他的邻居们就都侍弄的很好。他憋着一股劲儿,好像要证明自己也能让这个家很好一样,在门口忙活了半天,他弄脏了衣服,尘土横飞,还有几只路过的蜜蜂,阳光很好,而他只在家门口挖了个大坑,就坐在坑里气喘吁吁了。他根本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

  父亲走了。母亲被他送走了。他在家里。他一直在家里。而他准备做什么。

  他不知道。

  他从坑里跳出来,洗干净自己,烘干衣服。他跳进游泳池,戴上他母亲的遮阳镜,那个时候天还冷,他觉得晒太阳很好,于是整个下午都在泳池边晒太阳。然后夏天来了。这个男人也出现在他家里。

  从这个男人出现在他家里第一天起,他就打定了心思不去问他任何问题。他不能问他的事,他问了,就落定这人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家庭成员,有自己的故事。还不如就觉得他是个拾荒者、流浪汉来的好。一想到那个男人也会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他就惶恐不安。他觉得自己自私的像条鬣狗,为了自己能多吃一口肉恨不得把别人家的儿子也拖进他的不幸漩涡,就让他别出去和自己困在一起,他要出去就咬断他一条后腿。

  他不问那人的名字,年龄,出身。他什么都不问。无所谓,他只要在这儿就行了,他是谁都行。只要他不离开,他是谁都行。

  但今天不一样。他觉得那个男人就要说些什么了,就像晚餐提前离席的借口,不过分,但剩下的甜点只能一个人吃完了。

  那个男人有一点很好。这点不像他母亲,他喝多了之后没有哭,只是好像一直在思考什么。透过厨房的玻璃门,他看着外面月光下的泳池,月亮在泳池里摇晃着。他想说什么却一直没有说。

  Tony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凑得更近。他把额头贴上对方的太阳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

  “那天我看着你在那个坑里,你好像快哭了,但你自己却不知道。我想,我为什么不去帮帮你呢。后来我几次经过你家,总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你。”

  “所以你其实是个跟踪狂。”

  “我做了错事。”

  “闯进我家不算大错特错。”

  “Tony,我做了错事。”那个男人说着,声音却颤抖了起来,也只一瞬间,“我做了错事。”

  他突然明白了。

  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安无事已经在沉默中的某个瞬间彻底被打破了。他想起那天半梦半醒之前那人忏悔般的呢喃。他又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呢。他说想帮自己,可就算他帮了自己,那个男人就能救得了他自己吗。

  “你喝醉了。”Tony说着,像曾经那么多次哄骗他母亲的模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我们明天还约好要一起整理花园。你需要休息。”

  他从侧面轻轻抱住那个人,额头抵住那男人的颈窝。他闻起来像盛夏里成熟的果实,不是他记忆中母亲温暖柔和的味道。即使这个人也喝着和她一样的酒,和她坐着同样的位置。但他不是她,那些夏天里美好的记忆碎片早已被他一并打包送到了远方。他贪恋母亲的温度,但他更希望她活着。

  他把男人安置好。今晚的月色很亮,他帮他拉好窗帘,那男人看着他,似醉非醉,“那天我看着你的脸,弄脏了都好干净。不像我。”

  他看着男人的蓝色的眼睛,然后扭过头去忍住即将流出的泪水。等他整理好情绪,那男人已经沉沉睡去。他看着他,沉默着关掉屋子里的灯,在男人身边蜷缩成婴儿般的模样,很快睡着了。



  他想,或许他们就像是在某个奇特的时间点一同落水的人,互相拉扯着对方,在水里越飘越远。他们没有求生工具,甚至连一根稻草都未曾抓住。说到底,或许是谁也救不了谁的。Tony觉得自己的罪恶感可能少了一些,不是他扯这个人进到这里的,要说起来也是他自己跳进来的,有什么比两个对对方抱有罪恶感的人生活在一起更好的事呢。目前看来,暂时是没有的。



  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把家里的花园整理的像个样子。杂草全部拔掉,栽了新的花,草坪也弄的像模像样。不过乱长的过密的树荫还是要专门找人来弄,他们之前都没有过那种经验。不过就算这样也比起之前好过太多了。

  这样看起来就没问题了。Tony想着,他知道自己的矛盾,他知道自己问题大得很。他说自己厌倦假装正常,却非要在双亲离开后让这个家看起来就像他们还在一样。花园要是好的,就像父亲有剪草坪母亲有养花。泳池要是好的,干净的,有人在用。从外面看起来一切都一样,就算只剩他一个。他觉得这样也很好,他们两个什么都能做,这个家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还是好的、完整的。

  他会让一切回到正轨的。



  奇妙的是,那个夏季夜晚的醉酒之夜仿佛没人记得。他们依旧每天在泳池边晒太阳,一起吃爆米花看电视。直到某天电视新闻里一闪而过那个男人的照片。

  原来他曾经天马行空的想象却也是对的,这男人杀了人。他是个好人,但他杀了人。他不知怎的,笃定了这男人是个好人。他已经是他的家人了,他是个好人。他想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在那男人面前扯了电视机的电源线,拖着它扔进游泳池。那男人沉默着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走回沙发,在炎热夏季里的动作已经让他汗流浃背,他脱掉汗湿的上衣,然后坐回那男人身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默本就不能丈量时间,他拉住他的T恤,侧过头去吻了那个男人。然后他说,“从明天起,我们不看电视了。”

  晚餐过后,他找到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把他曾经闪闪发亮的奖杯全部装进里面,拖着它们直接扔进了泳池。他不再需要它们了,他要保护他的家人。

  他憎恨自己原来愚蠢的模样,仿佛以一己之力可以修复父母双方已经破败不堪的婚姻。那个时候他脑中还没有许多关于爱情的想法,他只想父母能像别人家一样坐在餐厅里和他一起吃饭。直到后来他才开始明白,婚姻并不是那么简单能说清楚的事情。那个时候父亲已经不再回家,母亲的情况时好时坏,他是家里仅剩的男人,他要保护这个家。他把母亲送走了,或许这样对她更好。死守着牢笼一样的家的空壳,母亲是不是等不到父亲回来,才等来等去,就那么疯了。他不知道父亲最后一次离开家时是否提及过归期,不过他从很早以前就已学会放低期待,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他不能被打倒,这个家,终归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要保护这个家。



  更晚些时候,他溜进那男人的房间。那人仿佛笃定他会来,正在房间里等他。

  他看着那男人,他知道他想和那人在一起。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这么肯定一件事。他极力抵抗,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他了。他看着他,“我们得离开这儿。”他说道,声音发抖,“我会卖掉这栋房子,这样就有钱去其他地方了。”

  “Tony。”

  “我会卖掉房子。”

  “Tony,你听我说。”

  “……然后我们……”

  “Tony。”

  “你闭嘴。”

  “Tony。你看,夏天就要结束了。我也得回去了。”

  “你闭嘴。”

  “……我为了保证我父亲的安全,亲手杀掉了我姐姐。我得回去。”

  “你闭嘴!”

  “你会好好的,然后忘了我。你很聪明,Tony,你有你要做的事情,你得回去上学,你的母亲还在等你。我只是一个过路人,谢谢你的照顾,我总是要离开的。”

  Tony不知道他该说什么,他早料到这天会来,却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开始号啕大哭,站在原地,哭到挤干身体里所有水分,哭到身体打颤。在父亲一次次消失,母亲也最终离开家里后。他已经很久没哭过,至少没这样哭过。他怀疑这是他从母亲身体离开后的第一次啼哭后,哭的最难过的一次。那些难以形容的感情全部挤成一团,从他小小的泪腺里涌出来,他不顾一切的哭泣,好像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经受的都赶出自己的身体。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他感觉他被那个男人揽进怀里,他的身体很暖,他的怀抱很暖,他不想让他离开,死也不想。可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哭。

  他就那样在那男人的怀里哭泣着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那男人已经离开。在经过走廊那落灰的柜子时,他发现昨晚被他扔进泳池的奖杯全部被那男人拾起,擦干净摆回了原位。他站了许久,终于呼出一口气。他揉了揉昨夜哭肿的眼睛,坐到那个男人喜欢坐的座位,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吃。他叫人来处理了泳池里的电视,搞不定的过于茂盛的树木,自己将那男人用过的所有东西打包,扔进他在春天挖开的那个坑里,然后把一切都埋好。夏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年八月,他拉着行李箱去了MIT报道,像他说的那样,他回去上学了。

  每年夏季开始的那半个月,他都会请假回家。他会趁天气还没有更热之前收拾好泳池和家里的花园。曾经被他赌气般挖开的坑上面也长已经长满了植物。他会做好三明治,然后去泳池边晒太阳。

  直到第八年,他从LA回到纽约的家。夏天已经初见苗头,他在家门口看见几只迷路的蜜蜂,又到了每年休整花园和泳池的时候。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这边。他仔细打扫了自己的房间,在抽屉里意外发现了曾经属于母亲的那副旧遮阳镜。汗已经浸湿他的衬衫,他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泳裤,去楼下跳进泳池里。

  水还有点凉,但正午的阳光很热。他从泳池爬出来,戴上旧遮阳镜,躺在泳池边的长凳上晒起太阳。

  就在某个回眸的瞬间,他发现自家的客厅里有人。他摘掉遮阳镜,走进客厅,连被小石子刺伤了脚底都来不及理会。

  他看的很清楚。那人长得很高,大概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的一点也不像流浪汉。那人看他在盯着自己看,就笑起来,问道,“你有吃的吗。”

  “只有三明治了。”Tony的眼泪流了出来,他飞快擦掉,“现在只有三明治。”

  在那之后的第八年,那个连名字都不曾告知他的男人终于又回到他身边。夏天终于还是来了,只是迟了八年。



END






评论(11)
热度(6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Cllee_KalindaMadForMads | Powered by LOFTER